流浪歌手的情人

石头

于宁是我在丽江认识的一个流浪歌手。他是内蒙古鄂尔多斯人，原名于声，他的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于无声处响惊雷”。但于宁却有点“不思进取”，他不想让自己太深的陷入实用主义盛行的社会，想过得简单一些，寻求一种简单的幸福。上大学期间，他看了很多关于背包客关于流浪歌手的故事，他喜欢那种静谧和简单的生活，并且渐渐在心底形成了一种信仰。于是在结束了在中央艺术学院的学习生涯之后，他开始了自己作为流浪歌手艰辛而又幸福的生活，并且成为了最后一批的拉漂。在此之前，他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于宁——于无声处觅安宁。
      和大多数流浪歌手一样，他留着长发背着吉他，在每一个犄角旮旯留下他的身影和声音。然而和很多流浪歌手不同的是，他只唱自己的歌，按他的说法，他想用自己的心声在茫茫人海中寻觅知音。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丽江古城四方街的一个墙角卖唱，旁边蹲着一个约摸十岁的可爱的小姑娘（后来我知道这小姑娘是他在藏区卖唱时领养的一个孤儿，叫仁登卓玛，于宁给她取了个汉名叫雪兰，希望她像雪一样圣洁，像兰一样芳香）。一把吉他，一个随身耳麦连着笨重的音箱，听众并不是很多。当时我正在丽江散心，寻找一些行将逝去的记忆。经过四方街的时候，很不幸被他静谧的忧伤感染。他这样唱到：
你带着孤单从远方来到我的身旁
带来一个美丽的幻想
我在徘徊的路上
牵着你的手，期盼
夜空像一片光的海洋
闪闪的流星划过你我身旁
你挽着我，和所有幸福的人一样
你带着过往在人群中渐行渐远
残留下一个美丽的影像
我在屋顶的小窗上
抱着忧伤，吟唱
城市像一个热闹的剧场
冷冷的灯光打在我头顶上方
我自顾自，对那些孤独的人诉说我们的过往
我们的过往
你穿的那条碎花裙子在风中飘荡
就像月亮下你的舞姿一般
我们的过往
你含着泪向我诉说你的过往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我们的过往
已一去不回却还忧伤
你我像孩子
流着泪
找各自的天堂
人群渐渐地渐渐密集
将你我远远地远远分散
我背起了行囊
开始了这段幸福 美丽的
流浪。
       吉他声落，路上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我暗暗擦去眼角的泪滴。尽管我觉得他这歌写得并不是那么好，但他那声音触及到了我内心深处的那点忧伤，给我一种感同身受的错觉，他所讲述的过往似乎和我此行的目的不谋而合。我走近他身旁，没急着给钱，因为在我的意识里觉得这样给钱始终是不好的，虽然他在外流浪多年可能不会觉得有什么。我认为给钱的方式是很多的，我可以也应该用一种更好的方式，而且我也想结识这位在路上的朋友。于是便和他谈论了我对这首歌的感触，和大多数流浪歌手一样，他很友善。在听完我的诉说后，他似乎找到了一个知音，我很荣幸的入选。当时已经接近午饭的时间，刚才那首歌也是他收工之作了。我执意请他和那个小女孩到古城西南角的一家川菜馆吃饭。他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没有觉得有伤面子或别的什么而矫情。
      之后几天在丽江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去找他，他在古城边租住着一个不大的屋子。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小床，因为太小，一直是雪兰睡。一排屋子原装的沙发，听于宁说是房东附带的，没多收钱，他就一直睡沙发。庆幸屋子虽小却也有窗户，窗户边上放了一张类似书桌的东西，上面放着一些小学教材和《安娜卡列尼娜》《飞鸟集》之类的文学艺术作品。于宁没能送雪兰去念书，其中缘由较为复杂。但他也希望这个小女孩能学习一些文化知识，他对这个小女孩倾注的心血是很多的。在书桌旁的墙上有个挂钩，是他用来挂吉他的，音箱则直接放在地上，挂钩旁是一幅油画，是于宁在麦麦大草原时画下的白马雪山。尽管陈设简单，屋子看起来还是有些拥挤。
       我向他诉说我心里的烦恼和忧伤，和一个跟自己没多少交集的朋友倾诉无疑是一件幸福的事。他也向我讲述了几年来他的流浪生活，并不像那首歌唱得那么忧伤，相反他觉得很幸福。那首忧伤的歌是他在大学时期写的，当时的他和现在的我一样。他只是在一个瞬间偶然伤感，唱起这首歌，我恰好在这个偶然的瞬间出现，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他从中央艺术学院毕业后开始流浪歌手的生活，并没有留在北京也没回到鄂尔多斯，而是开始了正真意义上的流浪。这无疑是一个漫长的旅行，这个旅行的第一站就是拉萨，那时拉萨还没通火车，他是徒步进藏的。他用四年的时间几乎把足迹踏遍整个藏区，先是拉萨，之后到纳木错，白马雪山，玛尼神墙，最后又回到拉萨。回到拉萨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就是现在可爱的雪兰。于宁就带着雪兰在拉萨过着卖唱生活，也结识了不少同道中人，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着，一起唱歌，一起拉漂。拉漂跟北漂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也是不被大多数人所了解和理解的。似乎所有我们认为的苦在他们看来都是幸福，因为那种生活很纯粹，大家可以敞开心扉真诚以待。后来于宁带着雪兰离开了藏区，流浪到了丽江。
     人们都说丽江是艳遇之都，我这次来丽江并非为了艳遇，两年前的于宁也一样。不同的是他之所以从藏区来到这里，是想体验另一种文化另一种风土人情，也结识更多的知音。我之所以来这是想寻回一些行将逝去的记忆。虽然我不相信缘分，可缘分这东西似乎挡也挡不住。一年前的暑假，于宁在这结识了一位姑娘，大三学生，在北京念书，是吉林延边一个美丽的女孩。那姑娘有种特殊的东西吸引着这个流浪歌手的心，那个姑娘也被这个流浪歌手的歌声打动。他们在夏天相遇又离开，那姑娘回到北京完成她未完的学业，这个流浪歌手留在丽江。我问他为什么不回鄂尔多斯，那离延边很近，见到的机会也会多一些。他没有作答，或许他们最初的地方才最值得他去守候罢。
     我跟他讲过我的故事，故事里也有一个女孩，一个美丽的延边姑娘，或许这也是缘分吧。
几天之后，我也像那个姑娘一样要离开，去走我未完的旅程。临别前的一个晚上，我们一起坐在丽江古城的街边，他和我还有雪兰。尽管经历惯了离别，但随着吉他声响起，一向洋溢着幸福和快乐的于宁再度唱起忧伤，像是给我，也像是给远方的那位姑娘：
黄昏的铁轨边
列车载着你开进我的夏天
人群中你的脸一见便不知如何忘却
送我的那串手链
此刻正在波动琴弦
人们说这是孤单
这是思念
洒下的丝丝爱恋
陪着我  伴着你
在远方  在最初的地点
梦醒的那一天
你我离别   在这条街
去吧亲爱的你
去海角的天边
我等你  在这最初的地点

你看那红衣飘飘的少年
祝福着我们的明天
红衣飘飘的少年
撩动了我的心弦

我想起红衣飘飘的你
在那红衣飘飘的夏天
红衣飘飘的夏天
勾起了我的思念

红衣飘飘的你和那个少年
我遇见
在红衣飘飘的夏天
亲爱的你呀
何时再能相见
      唱完于宁跟我说这歌写的太急促，歪好不说，歌名还没取呢，让我给取一个。我把它起名叫《红衣飘飘的夏天》，可能有点长，但也还好。我就是那个红衣飘飘的少年，那红衣是那亲爱的人给予于宁也是给予我的礼物。
      后来于宁告诉我，那个女孩大学毕业了，放弃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铁饭碗工薪生活，来到丽江找他，一起过着流浪歌手的生活，幸福，快乐。因为不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就叫流浪歌手的情人吧。
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