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的时候伦敦天边薄薄的云正愈加深厚地沾染着落霞的黄晕。疲惫地站在机场落地玻璃前,旅人走过的纷杂脚步似有若无地萦绕在周边。渐沉的夜色中,恍然听到一句发音黏糊的“你好”,略带惊喜地抬头,看见一张微笑的脸,他继而背着行囊远去。 当晚去了寄宿家庭。去时已是深夜,女主人只身迎接,用一杯热巧克力和小蛋糕招待我们。 一早醒来,清晨的伦敦像是一朵沾着露水的百合,始焕然一新。凉凉的风吹起,阳光透过卡通的薄窗帘平和地洒满小屋。后院里一只猫追着一只松鼠在矮墙上跑,松鼠跳进邻居院里的红叶树,引起哗啦啦的一阵抖动。从太阳升起的地方,错落的房子绵延至此,郁郁葱葱的树木挡住了更远的风景。 女主人路过房间门口的时候会留一句早餐开始的时间。到点下楼,迟了她就要喊。早餐快结束的时候她的小儿子托马斯会抱着奶瓶拖着哭腔跑过我们就餐的餐厅去厨房找Mommy。我们笑他的时候他就停下来翻着眼睛看我们几眼。 这次的北京新东方国际游学营,第一天去了布莱顿,很精致的鹅卵石海滩。咸味的风冷得很清爽,坐在湖绿色浪边的缓坡上看涨潮,听着涌起退下的节律,直到有水溅起到身上。 第二天是剑桥。剑河水波缓缓漾起,云边角分明。两岸有人喝起红酒,有人捧书卧读。船夫讲着学院的故事。年轻的脸庞、褐色的头发、简简单单的白衬衣。鸭梗着脖子划过来,大家嬉笑着躲避。木船不稳,有时撞上其他的船只,或与它们齐头并进,于是那条船上的外国男孩子大方地伸过手来,击掌。剑桥的自由市场有各种精致的小玩意,香气四溢的烤面包,甚至是摆放整齐的蔬菜水果。午后,还未集合。执意与伙伴们分道而行,自己找去一条偏僻的小路,人极少。石砖墙缓去嘈杂和喧闹。慢慢一路走去。有红头发的女人坐在台阶上,左顾右盼,搂着一条安静的狗;一对爱人疲倦地站在站牌下,女人把脸伏在男人的肩膀上,男人微微地笑开,轻吻她额头;剑桥里充盈着好多故事,我唯一想做的就是,停下来坐一会儿,看看他们。树叶从石墙的另一侧厚实地探过来,踩着影子,觉得我好像要变成一只慵懒的猫。 第三天我们的ESL终于开课,我们得体验赶着时间挤地铁的生活。总有小意外发生,于是跟着导游飞快地穿梭在地下各个道口,转两班地铁,觉得导游就是一个超人。为了都能挤上,大家分散到不同车厢。英国上班族西装革履,手上捧一本小书,或是带一个耳机,挺直了背。几乎是人挤人,能闻见四周飘来好闻的香水味。十几个人一个班,同学来自意大利和阿根廷,各种肤色。他们能讲很流利的英文。 出了伦敦以后,每天要坐很久的车穿梭于各个城市。薄云丝丝缕缕在游走,远处白云重重叠叠挤在天际。有飞机,很小很小地扯出一条白线,飞过。有黑色的鸟,飞的很高,成群落在金黄*河*色*蟹*的地里,啄食。有牛羊,杂色,不纯的白色,偏棕或灰,吃草、休息、晒太阳。有时候有潺潺的小河,嵌在黄草地里,漾着密而细小的波纹,映着钻石般的光。家庭农场,房子挺远的,路边有白色和粉紫色的野花。 这是苏格兰的沿途,去向旅馆的路上。车厢比天更早的暗下,暧昧的光线里禁不住疲惫歪头睡去,半迷糊中却又睁开眼,安心的看一眼路景和伙伴们眠中颤动的嘴角,在司机调出的听不太懂的轻轻缓缓的音乐广播和发动机微微嗡鸣的混杂里,再度闭上眼,并且觉得这是一个什么都美好的地点和时刻。 约克是伦敦以后非常喜欢的城市。街景五彩斑斓,四处有窗台挂出的小花。金色长发的妹妹皱着眉头嘟嘴扯着哥哥的衣角盯着手握水晶球的杂耍人,揽着胳膊谈笑的情侣飘下可爱的只言片语,黑鸟钻进镜头里造型完美的塔尖上方。约克大教堂里,听见唱诗区的美丽歌调,抬头看高大的神像。走时约克进入一天的尾声,下班归来的男人们穿着一尘不染的西服,配以颜色恰好的领带。 最后在伦敦的晚上,站在湿软草地的边缘,仰头看天边暖暖的红渐渐渡成柔黄。由远到近,飞机斜上冲进拥挤或稀散的云。闭上眼,凉凉的风吹起半干的头发,再仔细听远处过往的车辆,再仔细看矮墙外排排红顶的房子,再仔细闻细草味干净的空气。 然后在心里挥一下手。像在伦敦眼里下面的男孩笑着挥手,像告别那天早晨朝二楼窗户口的三个孩子,认真地挥一挥手。 再见了,伦敦。 回家以后。再翻开日记本,彩页背景上的大本钟和伦敦塔桥突然变得比以往更夺人目光。 也有一连几天的梦。好像又回到湖区的一家文艺的首饰店的时候,又回到大家一起拍合照的时候。或是伦敦眼下的男孩。寄宿家庭。剑桥的船夫。教课的老师。一路上,我已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去形容。每一步,你看到不同的人,觉得好像也好想去他们的世界,轻轻走一遭。 遇上一朵颜色恰巧称心的野花也会迟疑地停下脚步,在纷扰的人群里贪恋地凝望,然后在丢掉原路之前扭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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